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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09——

隔天神荼早早地来到广场，因为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。

为了这个日子，他用一个白天加上一个夜晚画了一幅画儿，准备送给安岩——作为他们相识一个月的礼物。

从画廊过来的路上经过裁缝铺，神荼心里一动，拐进店铺里，又去了隔壁鞋匠那里一趟，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从头到脚一身新装。

黑色皮衣，黑色长裤，裤腿规规矩矩扎进铮亮的皮靴里，整个人很精神——他知道安岩喜欢他打扮成这个样子。

经过这些日子卖画，神荼多多少少赚了一些钱。那枚戒指足以抵掉这套新衣的大部分，他微薄的积蓄来付余款和买鞋子，终于也能绰绰有余。

广场依旧很热闹，但是跟之前又不太一样，没有远道而来的游客排成的队伍，也没有高谈阔论的贵族和商人。

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，熊孩子们直线奔到喷泉，伸头看一眼，再撒丫子跑回来。

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既恐慌又兴奋——那是人类看到刺激眼球又事不关己的“热闹”才会有的表情。

神荼直觉发生了什么事情，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，心里发慌，脚下跑了起来。

“安岩…安岩？”往常小锦鲤听到他的声音都会跳出来迎接他，今天安静得反常。

水池里的鱼群没什么变化，只有一条红白锦鲤躲在喷泉雕像底下瑟瑟发抖。神荼直接跳进水池把鱼揪了出来：“安岩呢！”动作激起好大的水花，吓走一群看热闹的人。

江小猪勉强开口：“你…先…放开…”——这个臭小孩，下手没个轻重，捏住他的鳃了。

神荼连忙松手，江小猪抖了抖尾巴，让他先回地上去。

男孩子很执拗，杵在水里不动，眼睛里都是慌张急切，红白锦鲤叹口气：“好皮料怕水，你也不希望安岩送你的礼物被毁了吧。”

看男孩子的蓝眼睛都瞪圆了，红白锦鲤幽幽道：“有什么好惊讶的，你知道他这些天都在我耳边念叨多少遍了吗？”

瞅着神荼吃瘪，薄薄的面皮泛起粉色，乖乖退到池子外面，江小猪终于舒心，解释了来龙去脉。

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，就是非常俗套的“好鱼被坏人抓走了”：今天有个穿着打扮都很华丽的人插队问问题，那人似乎对安岩的回答很满意，顺势“邀请”安岩去他家宅邸做客。

安岩不同意，那人就指挥手下抬了个大桶，连鱼带水加银币，直接就把安岩给舀走了，差点把他也一起舀走。

情况很简单，所以现在的问题是：那个人是谁？上哪去找安岩？

正当神荼打算问问周围商铺的老板的时候，一小队别着警棍的卫兵抬了块牌子过来，走到喷泉跟前，为首的人一脚把神荼做的那块小牌子踹倒，踢开，在原地立了块新牌子，上面写了什么。

人忽然从各个角落冒出来，先到的人争着抢着去看新牌子，后面的人就争着抢着看前面的人的后脑勺。
没有人注意到倒下的那块小牌子。被抛弃了的小牌子失去权威性，孤零零地躺在地上，从头到底都是脚印。

男孩子站在原地，被动地被人潮包围。被推搡，被撞歪，没有往前凑，也无法离开。

男孩子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和控制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内容。他只能看着那些脚印，只能看到那些灰尘和重量，仿佛就直接踩在自己的心上。

深秋的雨来的毫无道理，想下便下了，不会顾及任何人的感受。

“海…的…，一天…十…人”尚显青涩的字迹已经被脚印覆盖，又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冲刷，渐渐模糊不清。

神荼呆呆站在雨里，没有人给他撑伞，也没有人问他“冷不冷”。

会问他“冷不冷”的人和鱼，都不在了。

——TBC.——

伤人二十，自损八百( •̩̩̩̩＿•̩̩̩̩ )